原訂 80 日審期的黎智英國安案，由 2023 年 12 月開審至今，完成逾 40 日審訊。首名「從犯證人」前壹傳媒行政總裁張劍虹完成作供後，第二名「從犯證人」、前《蘋果》副社長陳沛敏，亦於 3 月初完成 15 日作供，當中 13 日由控方提問（主問連同覆問）。陳沛敏形容黎智英較強勢，在編採政策上「一錘定音」，即使黎有時客氣提建議，她都會視為指示。
她又透露，自己於 2021 年 6 月被捕後，已覺得《蘋果》應結束，因她無法確保同事不會被捕。她亦在獲釋後請辭，但當時公司內部混亂，至《蘋果》停運當日仍未生效，故有份批准最後一期《蘋果》刊印 100 萬份。
《法庭線》整合連日內容，讓讀者更易理解供詞重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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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沛敏1996年加入蘋果
陳沛敏在今年 2 月 2 日開始作供，她當日蓄瀏海、及頸短髮，穿著米白色樽領恤衫及淺藍色西裝外套，戴上口罩，由懲教人員押解出庭。其丈夫、前《立場新聞》總編輯鍾沛權，連日清晨在法院外排隊輪候公眾席籌號入庭旁聽。陳以天主教形式宣誓，在助理刑事檢控專員張卓勤主問下，由自己加入《蘋果》的背景講起。
陳沛敏大學主修工商管理系，曾於《資本雜誌》及《星島日報》工作，1996 年加入《蘋果》任職高級記者，晉升至副社長。陳憶述，她在 2016 年出任總編輯期間確診患癌，須接受治療，曾申請病假休息 7 個月。她其後復工，但擔心無法再承受總編的壓力，故在張劍虹安排下，出任《蘋果》副社長。
黎智英處事作風？
陳沛敏形容，黎智英比較強勢、「一錘定音」，《蘋果》基本上跟從其看法行事，若黎沒有作聲，「我哋行使我哋編採自主」。她又指，即使黎有時客氣地提建議，她都會視為一個指示，形容「佢親自咁樣提出嘅話，我好難置之不理」。
辯方指，黎在 2018 年發現員工士氣低落，因此設立「飯盒會」，希望設渠道與員工溝通，收集意見，討論業務或改善報紙內容，非給予編採指示。陳稱「唔係好同意」，認為黎在討論期間會觸及新聞角度。她又指，黎於 2020 年 8 月被捕至 12 月還押期間，曾著同事「撐住」，沒表示要改變報道角度。
- 黎智英作風較強勢
- 陳形容黎是老闆「一錘定音」，《蘋果》基本上跟從其看法行事，「黎生好有自己睇法，同埋喺某啲時候都比較強勢啲嘅」，又指「如果佢（黎）冇出聲，我哋行使我哋編採自主」
- 辯方指，黎於 2018 年發現員工士氣低落，希望設渠道與員工溝通，所以設立「飯盒會」，討論業務或改善報紙內容，非給予編採指示。陳稱「唔係好同意」，指黎召開「飯盒會」後，雖然曾改善飯堂服務，但亦有透過「飯盒會」講述「做生意」及時政理念，會觸及新聞角度
- 黎提議實為指示
- 辯方指，黎不會要求記者怎樣做或不做，只提出建議，陳稱「有時我會覺得係一個指示」，並指「佢親自提出，我好難置之不理」，但同意黎會禮貌地詢問，「我們可以這樣做嗎？」、「這樣做適合嗎？」，亦試過說「你哋決定」
- 陳指黎於 2020 年被捕至還押期間，曾著同事「撐住」，沒表示要改變《蘋果》編採政策。辯方引陳文章指，黎曾稱「我會撐住，但我唔會叫出面啲人撐住」，陳指當時正值「47 人案」，她理解「出面啲人」是指政界或社運界朋友
黎如何影響《蘋果》編採政策？
陳沛敏指，黎支持香港發展民主，2014 年「喺社會運動企得前咗」，至 2019 年政府建議修訂《逃犯條例》，黎「支持抗爭、反對修例」。而她雖然認同民主、自由等基本價值，惟並非每次都認同黎的做法和路線。
她又確認，是按黎指示「做大」陳方安生晤美國時任副總統彭斯新聞，頭版報道標題亦有考慮黎意見。陳沛敏又提到，黎認同「和勇不分」，七一立法會事件後，曾指示多提及年輕人心聲爭取諒解。至《國安法》實施後，黎曾提議《蘋果》估計制裁名單，但她認為不可行。
- 就反修例運動
- 陳確認黎曾轉發陳方安生晤彭斯的相片，稱要用這新聞「做到最大效果」，而她最後決定放頭版，除了相片有新聞價值，「當然黎生佢話做大都係一個因素」
- 陳指黎就林榮基到台灣一事，「清晨時候發咗幾十個訊息畀我」，最後她除了考慮報道的新聞價值、提供相片的人要求相片在頭版、亦因張劍虹「好緊張呢單新聞」，當時有份採訪林榮基及撰寫報道，最終決定放在頭版
- 政府 2019 年 6 月暫緩修例後，黎「覺得林鄭淨係暫緩推行條例，只係一個策略，即係要撤回先可以達到嗰個目的」，故《蘋果》翌日在頭版呼籲 6.16「明天照上街」，陳確認標題有考慮黎意見
- 黎認同「和勇不分」，七一立法會事件後，黎稱年輕人衝立法會令他心情沉重，要求多提年輕人心聲，爭取市民諒解和支持
- 陳指黎曾指示「警暴」新聞要做得深入，作供期間提及 8.31 太子站事件，《蘋果》是以「質疑警方當晚有冇使用過份武力」的角度報道，並確認方向與黎看法有關，因黎覺得「警暴」違反公義，「而當晚好多短片都影到警方嗰日喺車廂入面，有啲市民被打得好犀利，所以我哋用咗 A1 報道呢件事」
- 就疫情
- 黎認為中國隱瞞疫情，當時如有其他國家的科學家、醫學界、外國政府質疑中國是否隱瞞源頭時，「我哋都會做大啲或者顯著啲」
- 就《國安法》
- 黎認為《國安法》內容，「比佢原本想像嘅更加大鑊」，而《蘋果》報道反映對《國安法》的擔心、對法治人權的影響
- 黎於 2020 年 5 月曾轉發英國保守黨人權委員會副主席羅傑斯的文章〈羅哲斯：最可怕的母親節〉，趕急要求她回覆處理方式，她最終以報道方式處理。法官杜麗冰追問，若非黎將文章交給她，她不會以此方式刊出？陳稱「可以咁講」
- 陳指黎曾提議「不如你哋整個 shit list（討厭名單）⋯我理解係整制裁名單」。她曾與同事討論是否可實行，但認為「好似黎生咁講整個制裁名單，係好難做到，喺新聞度做到呢樣嘢」
- 辯方指，《蘋果》文章批判《國安法》，是反映黎擔心削弱新聞自由，而他是盡其所能，包括建議透過國際制裁，阻止《國安法》通過，而在《國安法》生效前，並無法例禁止呼籲國際制裁，陳一概同意，又確認未曾聽過黎提倡「港獨」
黎如何推動「國際壓力」？
陳另確認，黎欲透過《蘋果》英文版「打國際線」，認為若《蘋果》受打壓，會令美國社會支持《蘋果》，從而對政府有壓力。陳又指，不同意黎以《蘋果》名義推「一人一信救香港」，曾轉發黃之鋒的批評，黎回覆「對付中共沒其他辦法」。在《國安法》生效後，她認為黎仍覺得「國際壓力有用」，包括制裁，繼續邀請外國嘉賓對談。陳與同事曾透過張劍虹向黎反映憂慮，惟黎堅持主持節目。
- 《蘋果》英文版
- 專欄作家馮晞乾於 2020 年撰文，提議《蘋果》增設英文版打破壟斷，並確認黎欲藉英文版「打國際線」，認為對《蘋果》有保護作用
- 黎認為若《蘋果》受打壓，會令美國社會支持《蘋果》，從而對政府有壓力，「可能由言論譴責呢啲打壓，或者採取啲行動去制裁嗰類」
- 陳指英文版專注《蘋果》觀點，即「偏黃」、毋須平衡，而黎著重中美關係、中國與國際社會，牽引國際社會關心的議題，又指英文版會以較批判方式報道中國新聞
- 陳指黎曾批評《蘋果》國際版較批判特朗普，但對拜登及其家人的醜聞「唔夠做得大」，及後國際版同事都感到壓力，在處理特朗普和拜登的新聞上，「可能個比重會因應黎生要求調整返，但我哋係跟返個新聞原則做」
- 「一人一信救香港」行動
- 陳不同意以《蘋果》名義推「一人一信救香港」行動，曾表達「唔係好適合咁做」，惟黎表現堅定，「我有提過既然係咁，點解黎生唔用個人名義去做呢？即係你可以用你個人名義，你喺《蘋果日報》頭版買個廣告，而唔係用《蘋果日報》名義，好似發起呢個一人一信咁」，但黎覺得「佢個方法先有用」，令「特朗普關注呢件事」
- 陳曾向黎轉發黃之鋒在 FB 的批評，內容提及「睇到都嚇咗一跳⋯問題在於完全唔符合爭取跨黨派，即 bipartisan 支持嘅準則」。黎回覆指不同意黃的看法，並指在緊急時候，「唯一的辦法就是勇敢！現在對付中共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」
- 節目「Live Chat with Jimmy Lai」
- 《國安法》生效後，黎仍覺得「國際壓力有用」，包括制裁，繼續邀請外國嘉賓對談，當時她和同事見黎繼續主持節目「有少少驚訝」，甚至曾徵詢公司律師意見，陳亦向張劍虹提出意見，張再向黎反映同事憂慮，惟黎繼續做節目
《蘋果日報》最後階段
陳沛敏在辯方盤問下確認，在黎被起訴前，她不認為《蘋果》有違反《國安法》，提到 2020 年 8 月黎被捕時，雖然警方有搜查報館，但當時說法「唔係針對新聞材料」，所以據其認知，「以為係同新聞報道冇關係」。
直至 2021 年她與其他管理層被捕，陳沛敏覺得《蘋果》應該結束，「因為我唔能夠擔保同事，繼續做落去係咪唔會俾人拉」。她獲釋後亦向公司請辭，惟「公司當時入面好混亂」，至《蘋果》停運當日仍未生效。
- 陳授意刊「我們不認命」聲明
- 在黎 2020 年被捕及被控後，陳兩度授意刊出頭版「堅持崗位」、「我們不會認命」聲明，解釋「因為黎生被還押咗之後，好多人都諗緊《蘋果日報》會唔會繼續做落去，我覺得要一個表態」
- 陳確認在黎被起訴前，她不認為《蘋果》有違反《國安法》，指警方雖然曾搜查報館，但當時說法「唔係針對新聞材料」，涉案人物如李宇軒亦與《蘋果》無關；而在《國安法》後，《蘋果》有採取行動避免違法，包括謹慎用字、下架黎部分文章
- 被捕後覺得《蘋果》應結束
- 陳於 2021 年 6 月被捕後，覺得《蘋果》應該要結束，「因為我唔能夠擔保同事，繼續做落去係咪唔會俾人拉」
- 她獲釋後向公司請辭，惟「公司當時入面好混亂」，至《蘋果》停運當日仍未生效，因此有份批准最後一期《蘋果》刊印 100 萬份，「其實我當時覺得自己身分有啲尷尬，我提出咗辭職，又返緊去執緊嘢，啲同事同我講（印 100 萬份），我咪話 ok 呀，幾好呀 100 萬份」
陳沛敏在 3 月 1 日完成作供，法官杜麗冰向她稱「你已完成證供」，陳點頭示意，離開時未有望向黎智英，以及坐在旁聽席的丈夫鍾沛權。
HCCC51/2022